踏春好去處，為大家推薦
無聲詩-南宋的小品繪畫
2021年10月6日，國立故宮博物院推出「鎮院國寶─范寬•郭熙•李唐」，介紹了3件被譽為中國繪畫史上「巨碑」式的典範之作：〈谿山行旅圖〉、〈早春圖〉及〈萬壑松風〉，接著又選展了33件南宋小景繪畫「無聲詩-南宋的小品繪畫」，作為2022壬寅虎年的賀歲展，分享宋人「畫中有詩•詩中有畫」的尚雅生活，值得大家前往觀賞。
在台北故宮博物院所藏書畫作品之中，宋徽宗的《蠟梅山禽圖》是我極喜愛的一軸畫卷，畫上御題五言絕句：「山禽矜逸態，梅粉弄輕柔。已有丹青約，千秋指白頭。」傾訴了一位帝王對書畫藝術的鍾情，相約白頭，廝守終生。
宋徽宗趙佶（1082-1135），北宋第八位皇帝，酷愛藝術，本人就是一位極有成就的藝術家，他能詩、能書、能畫，根據存世畫蹟，他是第一位將自己詩文、書法、繪畫、畫押、印璽結合在同一幅畫面上的藝術家。他創書的「瘦金體」，個人風格強烈，迄今無人出其右，書法史上獨樹一格。更重要的影響是將中國繪畫藝術提至史上最高，成立翰林畫院，培育繪畫人才，以繪畫作為國家舉才考試科目之一，留下充滿詩意且膾炙人口的考題，如：「踏花歸去馬蹄香」、「亂山藏古寺」、「嫩綠枝頭紅一點，惱人春色不須多」、「野水無人渡，孤舟盡日橫」、「蝴蝶夢中家萬里，杜鵑枝上月三更」等等，激發創意，直接影響到南宋繪畫發展。
展覽立題取意自北宋文人蘇軾（1037-1101）等認為畫是「無聲詩」，詩是「無形畫」，加以宋徽宗積極倡導以詩題入畫，帶動了「詩畫合一」的藝術風潮，南宋時期出現許多小尺寸描繪細緻的畫作，展覽以「小品繪畫」泛稱，也稱為「小景畫」。
展覽分為「帝王題詩」、「蕭灑虛曠的小景」、「山水清音」、「宮苑與詩意」及「賞花樂事」等五個單元，簡介如後。
帝王題詩
南宋皇室重視藝文涵養，擅長書法，熟稔詩詞名作，常書翰墨賜臣工，宮廷畫卷中也常見帝王題詞。
宋 高宗 書七言律詩 縱24.8公分 橫52.3公分
暮春三月巫峽長，晶晶行雲浮日光。
雷聲忽送千峰雨，花氣渾如百和香。
黃鶯過水翻迴去，燕子銜泥濕不妨。
飛閣捲簾圖畫裡，虛無只少對瀟湘。
本幅是南宋第一位皇帝高宗（1107-1187）以行楷體書寫唐杜甫〈即事〉七言律詩，運筆不疾不徐，結體勻整端莊，書法造詣佳。
宋 孝宗 詩帖 縱23.8公分 橫25.9公分
江山雖闊少知音，獨自垂釣到夜深。
唯有一輪潭底月，隨人船後聽人吟。
本幅是南宋第二位皇帝孝宗（1127-1194）以草書寫蘇軾七言絕句，賜與身邊內侍李彥直。據考孝宗喜愛蘇東坡詩文，常攜於身邊誦讀。
宋 無款 蓬窗睡起 縱24.8公分 橫52.3公分
誰云漁父是愚公，一葉為家萬慮空。
輕破浪，細迎風，睡起蓬牕日正中。
〈蓬窗睡起〉畫者不詳，右側宋孝宗題高宗（1107-1187）〈漁父詞〉：「誰云漁父是愚公，一葉為家萬慮空。輕破浪，細迎風，睡起蓬牕日正中。」畫面輕風吹拂，柳樹搖曳，小舟泊岸，漁父展腰，遠山含翠，平靜悠然。繪畫中「漁父」常寓意「漁隱」。高宗、孝宗兩位君王，一定為國家大事煩心，欣羨漁父淡泊恬靜的生活。
宋 馬遠 山徑春行 縱27.4公分 橫43.1公分
觸袖野花多自舞，避人幽鳥不成啼。
馬遠，是南宋極有名的宮廷畫家，活動於光宗（1190-1194在位）、寧宗（1194-1224在位）時期。近景繪頭戴漆紗籠冠的文士，漫步於柳樹花徑上，枝頭上的黃鶯隨之飛起，雙手抱琴的童子跟隨在後，寧靜的畫面，頓然轉為動態。右側有宋寧宗題詩「觸袖野花多自舞，避人幽鳥不成啼」。
蕭灑虛曠的小景
在「蕭灑虛曠的小景」單元中，策展人企圖展現南宋小品繪畫中的詩意，研究指出這類表現手法傳承轉化自北宋「小景」繪畫。選展的第一件是北宋僧人惠崇（約活動於11世紀前半葉）的「小景」畫〈寒林鴛鳥圖〉，以鵝雁鷺鷥等水禽，營造瀟灑虛曠的景象，提供觀者思緒馳騁的抒情空間。
傳 宋 惠崇 寒林鴛鳥圖 縱23.8公分 橫25公分
宋 無款 人物 絹本 縱23.8公分 橫25公分
這張小品〈人物〉畫，內容豐富，呈現了宋人琴、棋、書、畫、插花、點茶及陳設賞器等尚雅生活。畫中人盤腿半趺坐於床榻，背後除懸掛著自己畫像外，屏風所繪正是當時流行的小景山水，水渚禽鳥。作品上鈐蓋北宋徽宗御府藏印「宣和」、「政和」，及南宋高宗御府藏印「乾卦」、「紹興」，顯現南北宋藝術傳承。
傳 宋 趙令穰 橙黃橘綠 縱29公分 橫27.8公分
荷盡已無擎雨蓋，菊殘猶有傲霜枝；
一年好處君須記，正是橙黃橘綠時。
本幅原籤標註為北宋宗室畫家趙令穰（約1070-1100）所繪，策展人依據畫風推斷，應是南宋初期宮廷畫家的作品，原是團扇，後裱裝成冊頁。
冊頁左幅，是宋高宗書蘇軾於元佑五年（1090）〈贈劉景文詩〉；右幅描繪蜿蜒水岸，橙黃橘綠景色，鶺鴒、雙鳧棲息其間。全幅以略帶迷濛的煙林水岸構圖，結合汀渚水禽題材，正是延襲自北宋「小景」圖式樣貌。
山水清音
第三單元「山水清音」引領觀眾深入賞析小品的山水畫作。
北宋亡後，皇室南渡，定都於杭州，開啟了南宋偏安於江南一百多年的歷史。西湖等江南景色，成為此時期繪製山水畫的重要主題。「山水清音」以〈坐石看雲〉、〈松下曳杖〉兩幅作品對照展示，說明「無聲詩」、「有聲畫」的藝術論點對繪畫創作的影響。
傳 宋 李唐 坐石看雲 縱27.7公分 橫30公分
行到水窮處，坐看雲起時。
本幅舊題為李唐（約1070-1150）作品，實則為具李唐畫風的南宋作品。
畫中二位高士倚石而坐，臨流濯足，神態愉悅，只見湧流飛瀑，松樹盤繞，雲霧蒸騰，正是唐代詩人王維（699-761）「行到水窮處，坐看雲起時」的意境。賞畫人若通過視覺與觀想，定然聽到畫中傳出淙淙流水與飛瀑之聲。
傳 宋 許道寧 松下曳杖 縱24.2公分 橫25.3公分
本幅舊籤題為北宋許道寧（約11世紀）作品，然從松竹人物畫風看，應為南宋後期作品。湖畔蒼松翠竹，文士策杖駐足，巾帽衣帶被風吹得微微揚起，他似乎正側耳傾聽，享受著松韻天籟的自然樂章。這正是南宋繪畫努力呈現「有聲」的新面貌。
宋 葉肖巖 西湖十景圖 均縱23.9公分 橫20.2公分
葉肖巖活動於十三世紀前半，杭州人，傳世畫蹟很少，生平少見記載。十景包括「蘇堤春曉」、「柳浪聞鶯」、「花港觀魚」、「麴院荷風」、「兩峰插雲」、「雷峰夕照」、「三潭印月」、「平湖秋月」、「南屏晚鐘」、「斷橋殘雪」，寫下宋代西湖四時晨昏的清麗風貌。
宮苑與詩意
畫中所見南宋宮廷生活充滿詩意，宮苑建築以詩句命名，營造出優雅浪漫的唯美情懷。選展的〈太液荷風〉〈秉燭夜遊〉及〈月夜看潮〉都是最好的印證。
宋 馮大有 太液荷風 絹本 縱23.8公分 橫25.1公分
宮連太液見滄波，暑氣微消秋意多，
一夜秋風蘋末起，露珠翻盡滿池荷。
馮大有，江蘇蘇州人，活動於12世紀，號怡齋，官至承事郎。籤題畫作名「太液荷風」，「太液」即皇家園林池塘名稱。根據宋末元初周密《武林舊事》的記載：南宋禁中避暑於翠華院，下有大池，池中種紅、白荷花萬株，以瓦盆別種，分列水底，時易新者，以為美觀。〈太液荷風〉畫紅白荷花相間，呈現正是南宋宮苑的美感。左側是書幅為宋高宗題唐代王涯（？-835）〈秋思〉。
馬麟〈秉燭夜遊〉 縱24.8公分 橫25.2公分
只恐夜深花睡去，故燒高燭照紅妝。
馬麟，南宋寧宗、理宗時期的宮廷畫家。本幅繪蘇軾〈海棠〉詩意「只恐夜深花睡去，故燒高燭照紅妝」。宮苑的六角重檐攢尖亭閣造型優美，兩旁遊廊向外延伸，主人坐閣內，庭院中燭臺豎立，一輪明月當空照，夜色迷濛花盛開。《武林舊事》載：宋朝宮苑中賞海棠處名「照妝亭」，馬麟〈秉燭夜遊〉呈現的正是皇室夜賞海棠的浪漫情懷。
宋 李嵩 月夜看潮 絹本 縱24.8公分 橫25.2公分
寄語重門休上鑰，夜潮留向月中看。
南宋都城杭州近臨錢塘江，中秋夜觀錢塘潮應為當時節令勝事。本幅建築華美，單檐歇山兩層閣樓臨江矗立，高臺迴廊，園林疊石，江潮席捲，依稀可見觀潮人影。畫上有楊皇后（1162－1233，寧宗后）題寫蘇軾〈八月十五看潮〉詩句：「寄語重門休上鑰，夜潮留向月中看」。
賞花樂事
宋朝賞花、詠花、品花等活動盛行，畫家們也以細膩的畫筆留下了所見花容。
宋 艾宣 寫生罌粟 縱23.7公分 橫24.3公分
長春殿前長春花，萬歲千秋開如霞。
連理一枝稟受異，東君進入吾皇家。
艾宣，金陵（今南京）人，擅花竹翎毛，傳世畫跡極少。罌粟花色鮮豔，花期夏季。本幅以細筆勾枝葉，白粉和色染花，沉厚濃豔。對幅是寧宗楊皇后題詩，書風豐潤。詩作以盛開且連理的罌粟花，強調皇家瑞氣；畫則以工筆設色呈現燦爛如陽的鮮麗罌粟。
宋 林椿 橙黃橘綠 縱23.6公分 橫24.3公分
一年好處君須記，正是橙黃橘綠時。
「橙橘」如同花卉一般，為南宋宮廷品賞對象。《武林舊事》記：「清燕殿綴金亭賞橙橘」。一如前述〈趙令穰•橙黃橘綠〉延續了蘇東坡詩意「一年好處君須記，正是橙黃橘綠時」。
宋 馬麟 暗香疏影 絹本縱24.9公分 橫24.6公分
疏影橫斜水清淺，暗香浮動月黃昏。
本幅表現了北宋詩人林逋（968-1028）〈山園小梅〉詩意：「眾芳搖落獨暄妍，佔盡風情向小園；疏影橫斜水清淺，暗香浮動月黃昏」。清高宗乾隆皇帝御題：「林句原薌眾，何人不願為。影踈水淺處，香暗月昏時。自是詩中畫，茲為畫裡詩。乃翁著筆否，猶此致然疑。右馬麟暗香踈影。」
詩中有畫，畫裡詩，「無聲詩-南宋的小品繪畫」值得大家前往觀賞。
參考資料：
1.「無聲詩-南宋的小品繪畫」展覽
2.許文美〈無聲詩-南宋的小品繪畫特展介紹〉，《故宮文物月刊》466期。